但原话有新意。说是乡镇中学，和大城市学校不一样，老师和学生往往本乡本土，同祖同宗。校长对新教师说：“我们这里，成绩好的学生，你要对他们好，他们有可能考上师范，以后会成为你的同事；成绩中等的学生，上个大专，说不定四通八达，有可能成为乡镇级干部，学校好多事还得找他们求他们，所以也要对他们好；至于成绩差的学生，特别要对他们好，因为他们今后往往是学校的主要赞助人……”我们几个做客的，听了这番介绍，立即搜索回忆相关信息或经历，还真有道理。说的是乡镇中学的生源与教学状态，也有中国社会学知识。
学生在校学习成绩不好，往往更多地得到老师的帮助，虽然进步有限，但这些学生特别有感恩意识。在他最沮丧时老师拉过他一把，在他被别人唾弃时朝他笑过一次，都会支撑起他熬过困难的日子。这种事多了，不说了。
这里想说的，是不要错估成绩差的学生，成绩差的原因很多，分数低，不代表人品差，应试教育下，未来更是不定数。我上小学时，在班上是有点佩服留级生的，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成绩差，而是佩服他们抗挫折抗击打的心理素质。放学时，老师大喝：“某某某，留下来！”我们听了都胆寒，可是那个“某某某”神色不变，我们小时候，革命斗争故事听得特别多，讲到敌人刺刀顶过来，“老虎凳”（好像得加注释了？）架起来，那革命者“面不改色心不跳”，从容啊。——“面不改色”已经难得不得了了，那“心不跳”是怎么回事？稍大一些才明白，是“心不慌”。可是，你看那某某某，听到老师的断喝，若无其事地把书包放下来，坐定；老师又大喝一声“站起来！”他遂慢吞吞地站起来。老师再次大唱一声“站直了！”这个某某某把双手在裤子上擦擦，垂在两侧。——全是习惯性动作，而且，神色平静，眼里并没有电影里革命者般的怒火，回想起来，那才是久经考验啊。某某某做了什么坏事？没有，只不过昨天的家庭作业没交。那他昨晚做什么了呢？不知道，也不说。过了很长时间才知道，我的同学中，有些人家经济极其困难，全家晚上要挤在小屋中，围在昏暗的灯下一起糊火柴盒，成千上万个，工钱才一元。老师才不管呢。成年后我认识的许多人，都说起小学时怎样因为贫困，或是成绩不好，或是“家庭出身不好”而受老师奚落的。
当年老师的一句关切的问候，一点和蔼的神色，一次富有同情心的家访，都会让在屈辱和贫困中的孩子没齿不忘。如果当年能从学校感受到一点点温暖，人生道路也许是另一番样子，他们也会对所受的教育感激不尽，终生铭记。
这让我想到，现今学校教育的许多做法，没能考虑学生的感受。教师不能把教学当作一种交易：我对你好，是为了某种回报；如果不可能有回报，态度则猥琐不堪。而更多的教师之所以能做到 “对所有的学生都好”，并非因为学生在未来能为学校和教师做点什么，而是因为学生从此能幸福地活在人间。